7/31/2012
父親的滋味
我父親是廚師,但嚴格說起來,我從來沒有和他好好吃過一頓飯。
在我入伍前幾個月,他突然跟我說他要回來嘉義開店,我心底是明白的,開餐廳一直是他的夢想,懷著一絲關心,我來到他的店面。父子兩相聚並不特別激動,他急急問我覺得這地方如何,還有什麼要改進,我知道他是因為我的建築專業才這樣問我,我腦中很快的閃過各種對於格局與材質的評論,但最後我心裡卻只有一個感想-遲暮的燦爛,美麗卻殘忍。
我們那天坐下來聊了許久,似乎是要把這些年的額度一併補償。空氣和著水泥油漆的味道,他身旁有著散落的菸盒與報紙,還有一件老舊外套。我腦中閃過他的處境,忽然有點不捨。儘管一味的指責對他太過不堪,但我言語中卻道不盡對他的質疑-他欠債後留給我們的騷擾,他離家而後阿嬤神傷,他拼不回這破碎家庭與經濟壓力。那天黃昏似乎特別的長,我就好像站在夕陽正前方,將他的絢麗奪目一覽無遺。
他提議是時候去吃頓飯了,那一刻我心中卻閃過他下廚的身影,模糊的分不清是真實還想像,我們來到附近他喜愛的日本料理店,用餐途中他滿腹對我的期待與提醒,我總是不耐又懷疑他對我的理解。付錢時原本我要表達我對他開店經費的心意,但他卻回絕了。我看著他的錢包不禁憂心起來。最後,我們在這偌大城市無名的小巷口分開,離別地自然,但我甚至不敢肯定自己和眼前這位男人能有再見面的機會。我望著天空,赫然驚覺這朦朧的夜,落日走得突然,就如同他的背影恍惚遠行,我心中暗自流下了淚。
幾個月後,他將店收了,這之中甚至還有我一個月的薪餉。我記得以往他臉上總是有著理解萬事的自信,但他告訴我那時,我卻只看得到他的懊悔與無奈。我不明白這男人在我生命中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,但是父親的滋味,於他於我來說,恐怕是嚐不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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